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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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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執

大千萬象名為“邂逅”的藝術展馬上就要開啟,宋悠帶著小龍正在緊鑼密鼓的剪謝堯臣的片子。

工作也不是只有眼前這一項,為了多創點營收,安城電視臺聯合本地幾家大型企事業單位搞了個“全城最美人物”系列,從本行業各選出十名先模代表,集中展示新時代安城人的精神面貌和奮鬥姿態。

第一期選取的單位是安城稅務部門,袁媛正在跟這個項目。推進過程中並不順利,她給安意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道:“意,你這兩天的有時間嗎?”

安意問:“怎麽了?”

袁媛大概跟她介紹了一下自己負責的項目進展,“我負責稅務系統的十個人,這次的文藝匯演一共三個篇章,第二個篇章‘先鋒先行’環節有個舞臺劇,劇本我寫了一稿,總覺得節奏有問題。你要有空,下午咱倆碰個頭商量一下唄?”

安意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說:“沒問題,四點左右我去找你。”

“愛你。”

隨著紙媒和傳統媒體的衰落,安城電視臺也在積極的適應轉型。電視臺工作人員跟報社的人精氣神是不大一樣的,如果說報社是哀朽的陳年舊事,那電視臺還是有點顏色的,有些花開到荼蘼的最後綺麗。

安意在門口登記完便去演播廳找袁媛匯合。

那一層一共有四個演播廳,安意也不知道袁媛在哪個廳裏排練,她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

有人從旁邊的剪輯室裏走出來。是個不高不矮中等身材的大男孩,他無意中瞥了安意一眼,而後意猶未盡似的又擡頭看了一眼。

恰好袁媛接到了她的微信,正推開演播室的門出來接人。“安意,我在這兒呢。”

小夥子突然眼睛一亮,沖著安意很友善的笑了笑。

袁媛看見了,納悶問:“小龍,你們認識啊?”

小龍有點羞澀的說:“我認識安意姐,安意姐不知道我。”

袁媛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間就被點燃了,“什麽個情況,快說來聽聽!”

安意也覺得納悶,看向他的眼神裏帶著疑惑。

小龍撓了撓後腦勺,略微紅著臉說:“謝總去日本考察的時候,我跟宋老師去跟拍,聽過安意姐的名字。”

安意臉上的笑頓了一下,她並不知道他們是一起去的。

小龍不好意思的問:“安意姐,方便加一下微信嗎?”

袁媛看著眼前靦腆害羞的小夥子,樂見其成的催促著安意:“行啊,從今以後你又多了一個小迷弟。”

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道別後安意跟著袁媛走進了演播廳。

舞臺劇的腳本打印了兩份,袁媛一邊讀著一邊演,跟安意說了下故事的大概。

“你覺得怎麽樣?”

“好的地方就不說了。故事的內在邏輯有問題,最後的高光部分也不夠感人。還得改。”

袁媛也不生氣,心想還得是安意,幹工作就得這麽一針見血。兩人商量著又把腳本改了一稿。

只是又遇見了難題。袁媛咬著筆蓋,拿筆圈起來幾個地方,“我現在就發愁道具。腳本裏發生的時間是2008年,你說我可上哪去找這麽多舊手機。”

安意想起葉隨,道:“我有個朋友開店,也許他能幫我們找一下。”

袁媛是個急性子,催著她趕緊去辦。“你快去問問,我們給點道具費都沒問題。關鍵是數量得夠,五個人呢。”

“行。”

“意,你可上點心啊,姐們兒第一次接大型活動,以後能不能升職加薪的全看這一撲騰了。”

“知道啦。”

安意從電視臺出來就給葉隨打了個電話,但那邊卻關機了。她覺得納悶,看了看表才七點多,無緣無故的怎麽會聯系不上呢。電視臺跟大學城的距離也不遠,安意招手打了輛車去找他。

循著上次的記憶,她找到了他那個隱在眾多門臉中的小店。店門緊閉,外面鋁合金的卷簾防盜門像張紙片一樣,碰一下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怎麽連店都給關了呢。

也有大學生過來跟旁邊的店主打聽,安意覺得納悶,也走過去聽。

旁邊是一家面點店,老板是個東北人,聽到問葉隨的情況一個勁兒的擺手,撇著嘴道:“艾瑪,太嚇銀了。好幾個銀,五大三粗的,身上還畫著龍呢。拿大棍子全給砸了。”

安意聽完,一顆心如墮深淵。半晌她才問老板:“哪天發生的事,您還記得嗎?”

老板道:“兩三天前兒吧。”

正是她跟吳藝鬧得最兇的時候。文章登出來她就關了手機,吳藝找不到她,正在四處發瘋。

安意想了想,拿起手機又打給翠翠,那邊響了很久才接起來。“翠翠,你在哪?”

翠翠看著身旁的蘇在宇,捂著話筒小聲的問:“怎麽辦?是安意。”

一旁的在宇張著嘴,無聲的跟翠翠對口型:“別告訴她。”

翠翠點了點頭,明知她看不見卻還是硬硬的擠出個笑容。“我?沒在哪兒啊,有點事出來了。”

安意聽見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冰冷的人工叫號的聲音。“你在醫院嗎?”

“啊?唔,沒有啊。”

“葉隨怎麽了?”

翠翠沒有吱聲,心想這女人也太難糊弄了。

“我去找你們。”

“哎,安意,安意!”

那邊傳來“嘟嘟”的忙音。

蘇在宇問:“怎麽了?”

“安意說她要過來。”

蘇在宇看了看在手術室外焦急地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走來走去的葉隨,道:“反正也瞞不住,來就來吧。”

安意趕到安城市人民醫院的時候,葉隨母親的手術還沒有結束。是個心臟搭橋手術,從醫學意義上來講並不是個大手術。但對當事人來說,時間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手術室外,安意看見了蘇在宇,看見了翠翠,當然也看見了葉隨。

葉隨本來就高,看起來又清瘦了一些,顯得背都有一點駝。他正經受著命運的無常,唯一的親人躺在一墻之隔的手術臺上,她的呼吸掌控著他脆弱的神經。

一起走過青蔥歲月的朋友們,到了二十歲的中半段,到底有幾個還能風華正茂,永遠少年?

葉隨也看見了安意,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裏閃過剎那的驚詫,很快又恢覆如常,他說:“你來了啊。”

“嗯。”

走廊的頂燈有些昏暗,她看見他鬢角,一閃而過的白發。

自高三他們相識,四個人已經共同走過了五年的倥傯時光。光陰究竟是以什麽樣的速度穿透了他們的身體,讓成長的軌跡南轅北轍。歲月的洪流泥沙俱下,他們被裹挾著一路向前,個人的嗚咽之聲埋葬在巨大的時間之輪中,就這樣,認命的一圈又一圈。

手術很成功,葉隨的母親轉到了普通病房。麻藥還沒下去,吳月英仍處於昏迷之中。

搬動病人的時候,安意觸到了她的手,無比的冰涼而寒冷。

她走出病房,那一層的拐角處有個小賣部,安意買了兩個塑料盆,一個暖水袋。回去的路上,看到正在門口打電話的翠翠,是打給胡爸爸的,說同學的母親住院了,她可能要晚一點回家。

安意走過去,翠翠掛斷電話迎上來,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

翠翠問:“我們去灌點熱水嗎?”

“好。”

翠翠打定了主意,只要安意不問,她絕不主動開口說關於葉隨母親住院的原因。如果她問了,自己也能再忽悠一氣兒。但安意只是一味地沈默下去了,她一句話都不問,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與自己有關。

突然水龍頭被關上,安意把接了一半熱水的暖水袋交給翠翠。“我出去一趟。”

說完轉身快步離開,翠翠這邊盆子還沒洗完呢,她拎著暖水袋忙不疊的問:“你幹什麽去呀?”

安意已經走遠了。她給吳藝打了個電話,“你在哪?”

接到她的電話,吳藝還有點驚訝。“在看電影。”

“有空見個面嗎?”

吳藝很是避諱,“我哥去嗎?”

“不去。就你跟我。”

“在哪見?”

“就你看電影的那兒吧。”

“你……找我什麽事?”

“我有話問你。”

吳藝掛斷電話,身旁偎在他懷裏的女孩問:“誰呀?”

“我一同學,一會散了場你自個回去吧,我跟人有約了。”

“什麽事呀?討厭。”女孩嬌滴滴的抱怨道。“你這女同學有病吧。”

吳藝跟給狗順毛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現在又不走,乖,別生氣。”

安意從車裏向外望去,窗外的璀璨霓虹一閃而過,巨大的電子屏上播放著某個當紅女明星的唇膏廣告。屏幕背景板上的白紙被撕掉了一層,嘴唇的顏色快速更換了七八個顏色。廣告詞敲在屏幕上——縱使生活會模糊掉我們的面貌,但只要一息尚存,你就不能隨便定義生活,定義我。

安意突然笑了笑,誰要認命誰又想茍且為生。

吳藝看電影的地方在大千萬象的三樓,當初謝堯臣引進了一個特別大的星空影視城,其中有個巨幕廳,每把椅子旁邊配一盞原木色臺燈,一片橘黃色的籠罩下,昏暗中燈火情深,像穿越回了盛唐的黃昏。

巨幕廳裏沒有人,謝堯臣正在跟吳秋白商定春節大展前的最後一些事宜。

吳秋白納悶的問:“怎麽選在這兒談啊?”

謝堯臣鼻梁上架了副眼鏡,他懶散的往屏幕上掃了一眼,道:“宋悠的團隊在調試設備,讓看一下跟拍的宣傳片效果。”

吳秋白笑了笑,“宋悠?哦,是宋詞的姐姐吧。”

謝堯臣沒作聲。

吳秋白輕嗤了一聲,是個嘲諷的姿態。

安意找來的時候,吳藝已經把他的小女朋友打發走了。巨幕廳的門被打開,吳藝帶著她走進來,廳太大,光線暗,座位又寬,他們都沒有發現坐在前排的謝堯臣和吳秋白。

是吳藝先問的。“這可是稀奇事,你怎麽主動找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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